五月的陽光斜斜地灑在監(jiān)護室的玻璃窗上,心電監(jiān)護的曲線在消毒水的氣味里起起伏伏。我又一次在凌晨一點給3床輸注血小板時,看見他布滿出血點的手臂微微顫抖,卻仍對我擠出一個虛弱的笑。這間被呼吸機嗡鳴填滿的病房,每天都在上演著生命最原始也最崇高的對抗。
文 | 燕達院區(qū)監(jiān)護病房武勇
血液科的重癥病房是時間的迷宮。
輸液泵24小時滴答作響,像永遠走不完的沙漏。我們穿梭在深紅與蒼白的生命之間,為急性髓系白血病患者的PICC換藥,給再生障礙性貧血的姑娘扎起因脫發(fā)而日漸稀疏的發(fā)辮。1床的爺爺總愛用布滿瘀斑的手掌摩挲我們的護士服,說白色衣襟掠過床欄的弧度,像極了故鄉(xiāng)四月飄落的梨花。
去年冬天,23歲的大學生小夏在移植倉里出現(xiàn)嚴重排異反應時,出倉后整個重癥護理組在監(jiān)護室守了整整三天。當她的體溫終于在某個寒星閃爍的凌晨回歸正常曲線,我們隔著雙層玻璃用記號筆畫滿整個觀察窗——跳芭蕾的小人、長翅膀的心電圖、開在輸液架上的向日葵。清晨第一縷光穿透那些彩色圖案時,小夏抬起插著PICC管的手,在玻璃上輕輕叩出摩斯密碼的"謝謝"。
監(jiān)護儀冰冷的數(shù)字背后,藏著太多滾燙的故事。
我們記得每個患者愛喝的粥的溫度,熟知他們化療后最難受的時辰,甚至能從監(jiān)護儀細微的波動中預判危機。那天給5床阿姨處理口腔潰瘍時,她忽然輕聲說:"你們彎腰換藥的姿勢,和我女兒在花園里修剪玫瑰的樣子真像。"那一刻,監(jiān)護室此起彼伏的報警聲都化作了春風。
窗外的梧桐又綠了,3床小姑娘昨天偷偷把藥水瓶上的標簽涂成了彩虹色。
當我們的橡膠手套浸透過無數(shù)個生命的寒冬,卻在某個瞬間觸碰到破冰的暖流——那些被我們小心護住的造血干細胞,正在某個身體里悄悄開出春天的第一枝芽。這或許就是提燈女神留給世界的魔法:在血液最黑暗的河流里,永遠孕育著破曉的微光。